【喻王】更欢白鸟 03
# 本更预警：王· 表面高冷 · 内心戏总是很丰富· 古灵精怪 · 一人乐 · 大眼，CP慢热
> 章五
不知道为什么，真正开始休假后，清醒梦发作得反而比比赛时期更频繁。
不过无所谓，王杰希已经学会了和梦里的幻觉和睦共处。
放弃看清掌纹的努力后，他整个身躯放松后仰。海浪一波一波，托住他的背浮起来。
能看得更远了，遥远的天际有一抹白色。是白云吗？好像不是。那朵白云向他扑腾过来，飞速掠过眼角。
是一只白鸟，它宽阔翅膀扇起的风刮在他脸上，沉重而有力。
王杰希的视线追着那只白鸟，如同摄像机追着镜头一格格照亮画面，他看清了四周的环境。
离他不远的海域中，许多粗大的木桩环立四周，难以计数的木桩们支撑着看不清颜色的天花板。白鸟呼啦啦转了一圈，在一艘船头立下来。那船的一半身躯陷在淤泥里，一半身躯伸出水面，绿色漆面碎裂掉落了不少，露出底部深棕色的木纹，两种色彩的对比鲜明得彷如颜料厚重的油画。
王杰希瞬时想起来，这是他白天旅游时逛过的地方。一个古老的吊脚楼渔村。那些被木桩支撑的天花板，其实是渔屋地板的背面。
这个潜伏屋底的视角倒很有趣，很适合发生点什么悬疑剧剧情。
然而落地窗外的巨大的云影将王杰希唤醒时，那些后续的剧情从他大脑里如大风过境般飞速刮跑，只剩下一丝那只白鸟飞过的触感。
王杰希躺在宾馆的床上回了一会儿神。他划亮手机，点开自己昨天发在微博上的照片。
照片的视角很刁钻，鲜绿色的船头和黑沉沉的木桩组成一个三角构图，此外是一片看不清材质的斑驳暗色，既像是水波又像是天空。
微博下已经有不少评论。
「偶像大人新年快乐！」
「今天王队发自拍了吗？没有。」
「魔术师大大拍照还是这么富有抽象艺术感~」
……
「窝草不是吧大过年的还要装逼啊老王！怎么不发点喜庆的东西啊？来来来看看我们大蓝雨昨晚聚会这一大桌菜，羡慕吗？」这是黄少天，后面无数微草粉丝排队跟帖鄙视。
王杰希对此选择无视。
「新年快乐王队。出去旅游了？」这是喻文州。
王杰希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的手顿了一下，点开回复了一句：「恩。新年快乐。」
「我也是。旅途愉快！」喻文州回复。
喻文州也出去旅游过年了？王杰希纳罕地点进喻文州微博翻看，除了一个给粉丝录制的拜年视频，喻文州在这个月什么也没发。
也不知喻文州是去哪旅游了。如果是和他一样在香港就好了……说起来，G市离香港这么近，喻文州要旅游也不会选这么熟悉的地方吧。
因为时间有限不选国外，为了生活便利不选荒郊，既想有新鲜风景可看，又希望可以大隐隐于市。王杰希选择去香港旅游非常符合逻辑。但喻文州就不一定了。
微博下的评论又开始猜测王队是去哪儿旅游，然而照片实在抽象，众人往各种生僻的自然风景区猜，没一个猜对。
王杰希眯起眼睛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同时又暗暗庆幸喻文州没在微博上直问自己去了哪儿，否则还真不知该不该回答他。
不多问，不多事，关注和礼貌始终保留在一个恰好的范围内，一向是喻文州的好处。
王杰希点开喻文州的拜年视频，视频里的喻文州如一贯的斯文，声音低沉富有磁性，说话时带出轻微的气音。那种气息感轻轻扑咬在耳膜上，近在咫尺一般。他就用那样温柔多情的声线，念出正经八百的官方台词：新的一年到了，我代表蓝雨战队，祝大家……
视频很快播完，又重头播放一遍。
冬日清澈的阳光渐渐越过对面高楼，从窗口直射过来，晃得王杰希有点眼花。
其实也蛮希望他私下里问问自己的，为什么不问呢。
可问了的话，他就不是喻文州了。所以这么想是不对的。
计划好的一人旅行，不会被小小的心理波动所改变。王杰希悠闲地走走看看，一路更新微博照片。海水中自己歪歪斜斜的倒影，夜空的烟花，虚焦的霓虹灯，小吃摊边夜幕归人的背影。他这么自己取悦自己，横竖是一个人的游戏，不需要跟谁揭开谜底。
傍晚时的中环后巷，慵懒斜晖在青石条地面上蒸起一片暖黄的雾。王杰希走在兰桂坊起伏不平的巷道上。还不到酒吧街的营业时间，空气里有一种狂欢前夕的隐忍和波动。他想想，自己并没什么值得去狂欢夜里宣泄的东西。
在巷角的糖水摊买了一杯鲜榨甘蔗汁，一路小口啜饮，快喝完时，正好寻到了去太平山顶的缆车。
现在爬到山顶，应该还可以看见一点日落，或者晚霞。
春节期间，平日再热闹的景区也少有人迹。王杰希登上山巅那块小小的眺景台，看见左边栏杆处黏黏糊糊腻住一对情侣，右前方的栏杆处倚靠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的背影。他伫立一秒，选择望右侧后方走去。
山巅的视野确实美丽，落日轻柔，霞光给整个城市铺上一层毛边绒毯。工业切割的棱角齐齐液化变软，像一只素日聒噪而一霎间安静下来的兽。
王杰希托着腮吹着风，忽然听到前面的男人叫他。
“王队？这么巧。”声音带着笑意，音调不高，堪堪熨入耳窝。
真的有这么巧。王杰希猛地睁大眼睛扭回头，喻文州？
> 章六
喻文州慢条斯理地拿茶壶烫着碗筷。烫完自己的，把面前那份推到王杰希面前。再把王杰希的那份拿过来烫。
场景似曾相识，上次微草在G市客场比赛时，蓝雨全员请微草全员吃饭，喻文州也是这么周到地替别人烫着筷子。但那时候有黄少天的聒噪背景音：哎呀队长你别费事啦，你看他们北方人，口味糙得要命，不是豆汁泔水，就是粗面窝头，我们G市的美食随便拿一样，他们都能连筷子盘子甚至保鲜纸都一起吃下去好吗。是不是啊老王？
“待客之道。少天，你坐下来罢。喝口水。”喻文州出言止住黄少天的滔滔不绝，顺手给他倒了杯茶。然后拿过王杰希面前倒扣的杯子，继续涮洗，一丝不苟如同虔敬的仪式。
喻文州的手指秀颀白皙，指甲修剪得齐齐整整。王杰希捏住被喻文州碰过的那块杯壁，暖洋洋的，是刚才滑过的热水温度。
黄少天喝完茶安静了不到十秒，又继续放话骚扰微草，要求听北京人报菜名儿：怎么说来着，蒸羊羔蒸鹿茸……烧花鸭烧子鹅……？是不是外地菜充北京本土菜？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？
“百闻不如一见。下次来B市，直接联系我，我请。”王杰希面无表情截断他话头。
“这话当真？提醒一下王队，我们蓝雨可都是吃货哦。”喻文州瞬间接话，笑眯眯看过来。
“吃多少都没关系，管够。”
“那太好了，我先替大家谢谢王队了。”喻文州语气轻轻快快。王杰希点头表示不用客气，心里暗道，其实我是想请你一人来着。
说来好笑，他和喻文州从第二赛季开始认识到现在，六年多过去了，从来没有单独碰过头约个饭。每次都是混在一众闹哄哄的人群里，公事往来算得上频繁，而独处的机会基本没有。
两个人都是这么淡泊的性子，标准的君子之交淡如水，没办法可想。
关系处得太稀薄，王杰希自己都回想不起来究竟是从哪个节点开始，对喻文州起了额外的关注。是看见他在四赛季出道后的记者会上，大方地微笑承认自己手残，大包大揽接过所有队伍磨合不佳的责任开始？还是看见他清风一般融入赛台对面蓝雨的队伍，气场瞬间抚平队员的躁动开始？
又或者是，早在第二赛季初见的时候，前座那个未满十七岁的少年，在一片喧嚣中旁若无人地埋头记录战术笔记，那种不合年纪的静若磐石般的姿态，就已经悄悄吸引了自己。
当初小王杰希颇为狂妄地走到小喻文州跟前，问他是不是“以为只有叶秋能做到这种程度”——言下之意其实我也可以的。回想起来，这搭讪既中二又傻气，跟小学生在暗恋的女生面前忍不住雀跃耍帅，吸引注意有什么区别？以至于现在每每忆起这段少年时代的黑历史，王杰希都忍不住在心里捂一捂脸。
喻文州倒是没拿这个取笑过他，当然，也没有机会。无论遇到的是狂妄，自卑，是咄咄逼人还是冷眼漠视，喻文州的态度都是一视同仁，礼貌相待，不卑不亢，一碗水端平。
他也不过是被喻文州端平的其中一碗，王杰希并不希望碗在自个儿这里打翻。
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关注着喻文州，看他从一个清冷柔弱的少年，成长为现在这副随时随地微笑自若，如沐春风的模样，看上去愈发的无懈可击。
就如同欣赏一座寒烟缭绕的雪山，雪山上渐渐的云开霁散，射出阳光。山脊浮起一道金边，看上去很温暖。但这道阳光的金边并不融雪，反而将雪原的白色轮廓描刻得更醒目、更岿然。
王杰希在心里悄悄攒下每次观望雪山时的沁凉和舒适感，需要的时候打开回味一下，如同夏日里打开冰箱掏出一碗私藏的冰镇雪梨。
从来没想过去打扰雪山的平静，隐隐觉得危险，多余，没有必要。
但这会儿，因为一次计划外的偶遇，这座雪山正坐在自己对面，四目相对，呼吸可闻。菜还没上，王杰希把凉茶喝下去一大半。
喻文州不动声色地叫服务生续水，扭头用抱歉的神色望过来，“这家店就是这点不好，上菜比较慢。”
“好菜值得等。”王杰希把桌上挡人视线的蓝底白纹琉璃小花樽挪到角落，抬头说道，“还要谢谢喻队给我领路，不然我都不知道这儿有个山巅餐厅。”
他垂在桌布下的另一只手不经意碾扁了背包里准备好的晚餐面包。其实查过攻略，知道这儿有个挺有名的观景餐厅，只不过不打算一个人来吃而已。
“一直想请王队，没有机会。这次遇到了当然不能放过，”喻文州烫完了杯子，双手交叠放在桌上，目光闪亮。开朗的神情像是个期待老师点名的好学生，瞧着平白稚嫩了好几岁，“还有件事要麻烦王队，待会儿别抢单，给我一个冒充地主的机会。”
王杰希点头说好。论起对香港的熟悉程度，喻文州一个G市人肯定比自己高出好几倍。没什么好争的，下次请回来就是。
这种私下约饭酬情，有一次就有两次，有两次就有三次，新副本的大门，一旦开启会不会停不下来？
心情愉快地，捏了一下小花樽里的玫瑰，是真花。
他问喻文州，喻队怎么正好也在香港？
“受家里人所托，给他们采购点东西。”喻文州露出苦笑，摊了下手，“不过我很喜欢山顶的风景，所以每次来都会抽空登一下这里。”
哦，不是来旅游是来购物的，应该完成任务就回去了吧。也是，G市人犯不着老来香港旅游。
王杰希心下恍然，也就不问喻文州会在香港待几天了。二人目标不同，有这么一次偶遇的机会已经不错，反正……来日方长。
喻文州也没问王杰希为什么大过年的不回家跑来香港一人行。伴着终于端上桌来的热腾腾的粤菜，他细致地问着王杰希：这几天玩得好不好？吃得好不好？住得好不好？他们从香港好玩的地方，聊到G市好玩的地方，话题一路发散到B市的交通和房市。知道王杰希业余爱好炒房之后，喻文州还饶有兴致地多问了几句专业知识。王杰希也大方地侃侃而谈，就差没把自己暗地计算楼盘风水的事也说了个底儿掉。
喻文州是个很会暖场的人，和谁相处都不会陷入冷场的尴尬。从前他们相处的所有场合里，黄少天的话唠总是掩盖了喻文州。第一次私下相处，王杰希才发现原来喻文州也可以很健谈。和黄少天连珠炮的淹没式攻击不同，喻文州带起的聊天节奏缓急有致，旁人只需要放松心情跟着走，感觉不到任何压力。
怪不得他人缘出了名的好。不过，黄少天的人缘也很好……王杰希暗暗比较了下。蓝雨正副队二人风格迥异，直球泼辣的那个，既容易遭人嫌烦，也容易交到朋友；润物细雨的这个，容易拉起平均的好感。喻文州不会像黄少天那样大剌剌释放内心感受，也不会无顾忌地侵入别人私人空间。他的温和，始终带有礼貌的距离。
就跟现在一样。一顿饭吃到尾声，佳肴很美味，气氛很融洽，王杰希的胃被暖得很舒适，但总好像缺了点什么。
如果能再烫一点就好了。
这间餐厅看起来太整洁，太规整，倒想让它被什么打乱一下——就比如B市的铜炉火锅。王杰希一向不喜聚餐吃火锅，嫌弃席间彼此衣衫不整，大汗淋漓的模样，既热又不雅观。但这会儿，却有点期望谁端上一桌沸腾滚烫的铜锅，炉口蒸出一大串嚣张的白烟，把眼下不温不火的气氛，狠狠熏烫一把。粗野的热雾放肆地扑在脖颈上，大概才能从皮肤里逼出一点赤裸的灵魂来。
人心总是不足的。喻文州抽起账簿买单。外面天色暗了，华灯璀璨。他们就要分道扬镳，这顿饭的话题始终没超过客气寒暄的同事范围。
甚至，对不久前全明星赛的起立鼓掌，也都默契地没有提。怎么提呢？谢谢你的鼓掌？说不定人家已经忘了，倒显得王杰希自作多情。喻文州自己更不会提，那场戏是微草队长希望一直保守的秘密，喻文州不可能不清楚。
就算有下一次单独约饭，下下一次约饭，估计也还是这样，他俩既默契，又隔阂。展望不出什么实质改变。
王杰希呼出一口气，和喻文州握手道别，口头约了下次来B市私席回请。
“不着急，有机会的。”喻文州站起来握手的时候微微俯身，前额很自然地亲密贴近。王杰希发现喻文州的瞳仁是一种少见的浅灰色，珠光银的质感，缺乏温度，透出一点外热内冷的本质。
王杰希很庆幸这个走近雪山的机会，这样近看雪山上的冰晶，细节纤毫毕现，依旧是美的。但这个距离应该足够了，再往前，雪地里留下自己突兀的脚印，大概就不美了。
以前只是朦胧的好感，不敢细想。这次把好感翻出橱柜，摆上台面，这么层层剖析解开后，理智很快导出了决定。可能是因为思路太过清醒，他告诉自己应当放弃多余的想法时，心中格外的平静。
能把这种友谊的分寸维持一辈子，其实也不错吧。
——tbc——
下接 ④
